评说沧桑事,愽雅著述乐

作者:魏传朝 来源:本站原创 发布日期:2008-03-05 09:42


品赏会鉴先生为文岁月

    近日,闻会鉴先生斋品六十华诞,我甚欣喜,贺他步入人生又一辉煌殿堂。西方有位哲人说,思想者,文者,哲学家,文学艺术家,真正的黄金岁月是从60岁开始的。中国文化把人的六十寿辰称之花甲。何为花甲?因为人已走过了59个春秋,历过了59个地球年,方知四季,方知冷暖,方知宇宙大千,方知世事百态,方知人间烟雨重重,方知人生万千真谛。59年酿造了59罈 人生佳酿,再用59年好生品尝,一年一罈品到百岁,直到获得“幸知月宫有闲田,何不去种两三亩”的奇妙境界与心野。走过犁寒锄霜岁月,收获春华秋实,正是会鉴先生吞冰含雪心路历程的真实写照。如唐诗云:“于扌妥  六十花甲子,循环落落如弄珠。”令我等更加惊叹和欣赏的是,会鉴以他孜孜不倦的耕耘经常为我们呈现出一部又一部一卷又一卷他的著作,有小说,有诗歌散文,有浸透着新闻工作者情愫的新闻作品,更有多部有关安康地域文化研究的硕果。我多次以探问口气问他:是怎么弄得如此浩繁地域历史的文化资料的?他总是谦谦一笑,便夸起厚之兄的博学,说自己虽然从青少年时代开始就爱积累资料,且兴趣很浓,但和厚之兄相比却是等而下之了。何为文者,莫过于能为生养自己的土地做点文化注解更为妥贴了。他又说,在历史文化面前,自己永远是个刚刚破萌的学生。他说这话是余秋雨说的,原话是:在文化面前,我们谁也没有资格当老师。换言之,在文化面前,我们永远是谦谦学子。
    我很想走近会鉴,走进会鉴的文者起舞的斋室。认识他是1977年。那时我刚从学校毕业到安康。人生地不熟的,两眼墨黑中,会鉴以兄长、老师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知他是安报记者,知他是安康文坛快手,我惊喜之余便望尘莫及。只记得他告诉我,写作莫急,关键是要把功底打好,最重要的是熟悉生活,最最重要的是情感和观察世事的角度。以后多年的为文经历使我感觉到:文道千种,不论何种,尤其是文学艺术,首先不应该是一种职业,而应表现为一种素质。也就是包括做人在内的素质素养,包括道德、操行与品格。我又因此感悟到这是会鉴心路里程的结晶,几十年里,他经过风霜雪雨坎坎坷坷甚至有政治上的创碰,心中有血有伤,情感深处有难以愈合的创痛。但他没有改变自己的初衷。他总是在写作着,劳动着,奉献着;总以为自己干的太少;总以为自己欠的太多;总是以往深情地爱着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事业、自己的人生以及支配其理想与追求的社会历史的真谛。一个从未动摇过个人信仰的人,便在政治、思想、道德、人格上完成了一次又一次飞跃,一次又一次脱胎换骨,一次又一次升华,一次又一次关于一个拥有成熟思想和具备实现个人价值的文者的自我塑造。于是,我们便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不断拥有品读会鉴创作研究成果的机会,在品赏那些精神食粮的过程中,我们很少想到文者自身为之付出的代价与艰辛。
    据说,那种劳动是很幸福的,很充实的。我有幸参加过由徐山林先生主编、会鉴任执行副主编的《重辟一片新天地》一书采访、写作和编辑出版工作。书的内容记载了安康电站库区移民工程改写历史发生惊天动地时空大转换的全过程,而制作该书的过程的辛劳与科学态度,给我上了一堂何为文者何为求是求真的生动写作课。他在出版了《吃春记》等文学著作后,以《岁月》等新闻作品出版为路基,与启  良  、厚之、良学、丁文、杨克、大斌等从不同角度不同领域开始了安康地域历史文化的开拓、探索、拾遗、考证与研究。集大成者是他作为执行编纂的《安康文化概览》,代表多个分支或脉胳的有《安康牌版钩沉》、《安康历代笔记小说》、《安康历代散文选注》、《安康历代诗歌点校》;进入2000年后,他以惊人的毅力战胜病魔,研创活力不减,与厚之先生精诚合作,推出《安康经济钩沉》、《安康金石佚文点校》、《南山采薇》、《汉上拾韵》等四部地域文化研究成果。在张、李二人精诚合作演释安康文坛佳话的同时,两位学长也将安康地域历史文化研究提升到一个新的阶段,他们的《安康宗教文化》等专著的即将问世将为安康地域文化研究再添华章。
    品读会鉴先生著述,再与他几多交谈,方知研究地域文化不仅需要勇气、需要知识、需要科学方法,更要有史学、哲学意义上的历史观、文化观和统辖浩翰史料的能力。首先是他和他的同仁们完成了关于历史文化、地域文化观念的建立并将其精巧编织出来的架构能力的创构。这个架构的核心是山、水、人,以人为本,以人为先,拓荒者寻着山和水,从古建筑,从古民居,从墓葬,从深埋地下的遗物,从社会的记忆中,去拼构,去克隆历史文化原貌。表现在会鉴先生的若干著述中,关于安康地域文化,其基本脉胳定意义或视角或切入点是:作为华夏文化重要发祥地之一并因其特殊的自然地理位置和古来因战乱、灾荒而成为湖广川赣豫移民迁徙地的安康,在先民们漫长的生存繁衍和社会演进中,有20多个民族共同创造并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尤以方言、民居、饮食、民俗、宗教等为胜的秦巴汉水文化,其中包括政治、经济,最为典型的是山地农业文明和汉水作为古交通和经济命脉的黄金水道的流域经济文明。在这里,有几十万年前人类活动遗址,有与半坡、仰韶文化同代的文化遗迹,至于五千年来、三千年来,汉唐以来的文化遗存如繁星在天。一江百河千流隔不断文化的传播,秦巴高岭深壑阻挡不住秦楚巴蜀文化辐射的强光,积淀厚重的历史尘封不住历史文化成长的基因,这便是我们这块土地拥有集秦楚巴蜀羌文化于一体的多质文化的根由,是它,奠定了汉水文化在华夏文化大厦中的地位,为我们在中华文化版图上插上了汉水文化的旗帜与座标,于是,作为安康人的我们,便不再有“安康没有深厚历史文化”的文化自卑,便有了文化自信、文化自觉与文化创造精神的提升。
    2004年以来,会鉴时常约我谈及安康地域文化、历史文化考证、研究问题。他对我说的是关于文化痛感和历史痛感的话题,广义地说,不论是从事政治、历史,还是从事文学艺术哲学及意识形态方面的工作,假若没有历史的、民族的、文化的痛感,就难以深切地感知和把握历史文化脉膊和记忆。讲愽大、悠久是一方面,还要讲缺失与遗憾。安康历史文化就有许许多缺失,有痛感,有许多文化在消失,在殒灭,在从社会记忆中抹去。比如我们的宗教文化研究就是弱项,本可以打造出相当水准的历史文化品牌,可没有做到;又比如水文化水历史水经济研究。中西方文化积淀最深的一是黄土文化。二是水文化水文明。仁者乐水,困者驻山。汉江两岸秦巴山脉里的先民肯定是逆水而来的,而不是生于山长于山的。水是经济命脉,水创造历史文明,安康所有历史几乎均因水而生而起而长而灭。故水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记忆。可我们在相当长时间里把水忘了,把水忽略了,更别说关于水的文化、水的历史记忆了。
安康地域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方言。中国到底有多少方言?无法统计。安康有多少方言?方言的区域分布和地点分布即方言语区状况,至今仍没有用描写方言学、历史方言学和方言地理学进行科学地描述与定位。方言在中国南方是五花八门,许多方言是外边人听不懂的,县里人听不懂乡里人的,甚至一个村里也有不同语言。方言是交流、认同的工具。中国在秦朝就统一了文字,但就是统一不了方言。于是,方言便成为处理人际关系、族际关系的语言,甚至演绎到政治和国家关系上。讲同一种方言的往往会组建成一个集团,反之亦然。刘邦重用丰沛故乡的人就是例证。朱元璋也是如此。宋太祖也是如此。方言之间起冲突,宋政权不用南人,因南人说话如鸟音。听不懂。为了听懂,明朝起太监均为直隶(北京周围)的人。李连英即是,否则,慈禧咋听得懂,身为两朝帝师的翁同和,也讲京话,虽是他是常熟人。不讲京话他就难以胜任帝师一职。说此,我们是想知道安康境内的方言的来龙去脉。是想知道这里的方言为什么远离政治,远离华夏文化主流;是想知道这里的方言在漫长的文明史中为什么呈现出弱势表现力。同全国一样,安康地域文化在饮食、民居方面特色鲜明,民俗更是“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虽然我们没有北京的四合院,没有上海的石库门。但我们真的有与别人不同的东西,那就是以徵派建筑为代表的南国建筑在安康境内的大量出现。我们的区域文化的弱项是鲜见荆轲刺秦王、《易水寒》那样的“燕赵悲歌”,于是,虽在周秦汉唐一千多年历史中仅与帝都一山之隔,可我们在发展上如同语言无力一样被边缘化了。历史也许不是这般简单,但我们的确可以从方言中感知其弦外之音。面对此,包括历史留给我们的种种猜想和尴尬,我们得做点什么,在历史遗产面前我们再也不能那么被动和无所作为。于是,便有会鉴等仁兄仿佛是命运使然般地走来了,开始精心地把这些即将遗失、消弭、毁损、泯灭的包括物质形态和非物质形态的历史文化(包括可视可听可触和记忆中的),进行搜集、整理、加工、提升。应该说,这是一种贡献,其价值是今人难以用等价物衡量和比较的。贾平凹《高老庄》一书中对《安康碑版钩沉》的引用就有30多处。《安康文化概览》在市内外、省内外的广泛影响更是不凡。近日的“新四卷”的“洛阳纸贵”现象则是对会鉴先生为文岁月的最好褒奖。对此的全面评价早在《概览》一书出版前就有,出自时任陕西省常务副省长徐山林之手。徐先生在该书的《序言》中说道:《概览》“在对文化现象的评估上,美丑不掩,名从其实;在议论发皇上,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在史实考订上,征以史乘,见诸文物,一扫黎丘之感。书中内容直率丰富,从不同角度隐现交错地揭示了安康的历史人文情况;所立之篇章大抵涵盖了社会文化的各个层面,分之足以为珍,和之则成玉美,可以说基本反映了汉水之滨,秦巴老林中的人情风貌。”《概览》填补了安康历史文化研究的空白。故徐山林先生的点评具有指前含后之意,即会鉴在《概览》之后的所有著述都是沿着此路此风格脉传的。
    这也许就是痛感所致。少年时,会鉴在艰难困挫的时光中把贫苦、困苦、艰难视为大美,站在黄洋河东岸奠安塔下,眺望金州城廊,向往那里的文明,于是,便经常偷月光和公社院里的电灯光读书,几乎把一方四周民间书籍借读个遍,一次,母亲见他贪书无度,生气地将他手中的书夺过扔进水桶。他即大哭。母亲也哭了。母亲见自己的大儿子嗜书为命,便连夜将书一页一页烤干、压平,放在儿子枕头下。母亲晓得,儿看书如蚕食叶,可这书是儿借别人的,读后得还给别人。以后的成长中,这位贪书的少年在初中时就有作品被《安康日报》发表。他的青春是从作新闻记者开始的。以后便有荒唐岁月带给他赠予他几多苦涩记忆与煎熬。那也是痛感。随着时光流失,痛苦便成了黄金般的矿藏,在久久积压与沉淀之后,在他进入不惑之年的时候,便文如泉涌,一发而不可收拾,终结成长串果实。
    身为志鉴工作者,我在与会鉴兄的交往中感到自惭,因为我等应该做此事,成此事,可未成,而兰台之志由会鉴及各位仁兄成就了,兰台华章由他们打造了。2005年春,在他等启发下,我倾心创办、策划、启动一个以反映地域文化研究成果为宗旨的平台,几经折腾,几多曲折,虽然我失去了继续为这个平台工作下去的机会,虽因诸多精心策划构想未能实现而憾,可在会鉴等仁兄的支持下那个平台落成了。没事做的我则将兴趣转向其它。提此事是想说,研究历史文化,发掘地域文化,张显我们自己的文化力,开掘地域文化的历史深度,打造自己的文化品牌,为建设文化安康、文明安康,为提升安康丰富地域文化的影响力,为最终形成安康文化生产力做出贡献,是身为文者的神圣使命。在此,为表敬佩之意,我将去年为那个平台创刊撰写的一段话语抄录如下,以谢会鉴,以谢从事安康地域文化研究的同仁们:
    岂敢轻言兰章?何为兰章?大儒之作,国之鼎文;岂敢轻言兰台之志?何为兰台?国史官书制所也。但,诸君可有兰章之梦,可有兰台之志,不让怀让、马祖,效春秋笔法,寻太史公心路,做点合乎古今的文苑小事。面对纷繁的安康历史地域文化,面对亟待整合的历史文化资源,面对被烟云暮雨尘埃蒙胧隐约的历史文脉记忆,面对造物主赋予我们的人文安康、文明安康,我们顶礼膜拜,敬若神明,于是,便有诸位夫子挽文曲之袖走来。切望文柄在握的智者、书者、文者,走进安康历史文化,书“文不加点”之文,行“风流盛儒雅,泉涌富文词”之墨韵,著春秋文卷多多;旧雨新知,日不窥园,明烛伴香炉,明旦不寝,长绳系日,坐忘兰台,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熬其魂魂,成就兰熏桂馥之业,如此,实为甘棠有人,悉及金州了……。
感谢上苍,我们所拥有的,感谢上苍,我们所没有拥有的。
    这是一句禅语,用此,与会鉴仁兄同拜日月天地和宇宙万物。我等生命乃至一切都是自然之母给的,我们要为母亲活着,为母亲耕犁,为母亲守望文化家园,如此,便是幸福了。

    2006年5月22日于寒室